拓跋娇跟着裴幻烟出了皇宫,两人骑马直奔城郊而去。 城郊三十里外是一座小村庄,庄子里稀稀拉拉地住着三五十户人家。 村庄外是一条官道,官道边上的凉亭旁摆着一个茶棚。 茶棚上是用两床大晒席盖顶,上面掩上稻草,几根木柱子作支撑。 茶棚里摆着一个大灶,上面烧着开水,旁边摆了七八张老旧的木桌子,来来往往的行人在此打尖歇脚,然后相互聊着各自的所见所闻,其中谈论得最多的就是拓跋娇什么时候称帝的事情。 裴幻烟领着拓跋娇快马奔至茶棚处,裴幻烟勒马停住了。 拓跋娇赶紧跟着勒马,疑惑地看着裴幻烟,“这里?” 裴幻烟点点头,说,“进去等着。”她率先下马,将马缰系于旁边的柱子上,然后踏入进入茶棚中,寻了最里面的空位坐下。 拓跋娇把马系上,跟了进去,她的眸子扫了圈茶棚里的人,大概有三十四来人,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她。 对于这种情况拓跋娇以前在天也城遇多了,她也不以为意,甩着马鞭就朝裴幻烟那里走去,喊了声,“小二,上茶。”在裴幻烟的对面坐下,将马鞭搁在桌子上。 “是她吗?” “很像!” “那天大军进城的时候,你见过皇上的,这位是不是皇上啊?” “看起来像,可人比那天有精神多了,也没那天那么……不过,当时站得远,我也不敢肯定。” “我估计不是,要是皇上的话,出来怎么可能连个侍卫都不带。” “可这两位天仙一般的人儿,不像是一般人。而且我看见她长得真的很像皇上嘛!” 窃窃私语声在茶棚里此起彼伏,所有人都在猜测拓跋娇和裴幻烟的身份。 拓跋娇回过头问,“你们是在说我吗?”她现在不是明王吗? 怎么都用“皇上”称呼她? 大家一下子全部闭嘴,抬起头看着她,每个人的表情都特别的好笑。有装傻充愣的,有陪上巴结笑脸的,有专心看美人的,也有畏缩躲开的…… “来了!”裴幻烟低声说道。她抬眼朝外面看去,只见一堆衣衫破烂的难民正慢慢悠悠地从官道边上走来。 拓跋娇回过神来,四周看了下,目光落在那群难民中,“他们?” “嗯!”裴幻烟低声应了声! 拓跋娇冷笑一声,他老八还真委得下身段,能屈能伸。足尖一点,从茶棚里跃了出去,直接落在官道正中央,挡在了那群难民的前面。 “嗬,这位姑娘好厉害,会飞檐走壁!”人群里有人喊出来。 裴幻烟坐在角落里动都没有动,对于店家奉上来的茶水也没有喝,她素来有洁癖,这些山野之人喝的东西不敢下口。 拓跋娇立在那里,将手负于身后,锐利的眼眸迅速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,嘴角勾起一抹浅笑。 那些难民眨巴眨巴眼望着拓跋娇,随即脸无表情地绕开她往前走。 这一群难民有好几十个,却没有一个是赵永禄,确切地说是没有一个人长得像赵永禄。 他该是化了妆的。 拓跋娇微眯起眼朝这些人的脚下看去,这一看之下发现在场有许多会家子!看来这群难民还真是卧虎藏龙啊! 拓跋娇将手背于身后,仰起头,说,“凤鸣城里有吃有住,你们还往哪里逃难啊?”凤眸一挑,迅速地掠向在场的每一个人。 不理!所有人都不理拓跋娇,直接当她不存在似的,绕开她往前走! “哈哈哈哈!”拓跋娇一阵大笑,拳手一捏,眸子一沉,叫道,“赵永禄,还要我请你出来吗?” “姑娘请让让!”一名汗子从旁边走过,脏污的手朝拓跋娇推去。 拓跋娇的身子一侧,灵巧地闪过,她的手掌一翻,一股劲风朝那汗子拍去。 “唉哟!”那汗子突然惨叫一声,装作踩中石子滑了下,直接倒在地上。 拓跋娇拍出去的掌风劈到旁边的一棵大树,大树“咔”一声,断成两截倒了下去。 拓跋娇将手负于身后,睨着那男子,这人的功夫不弱嘛! 但绝对不会是赵永禄,她估计可能是他的什么手下之类的。 她扫了眼边上的百姓,这光天化日、众目睽睽之下,她要是貌然动手杀人只怕影响不好。 想了想,轻笑一声,说道,“诸位,凤鸣城里有吃有住的,你们却不符常理地逃难,当心被有人之人误认为是反贼易容化妆逃脱追捕。奉劝一句,还是返回凤鸣城的好。” “多谢姑娘奉劝,只是老枍等人是种庄稼的,在这凤鸣城里一没土地种庄稼,二没手艺过活,只盼望回到乡下,开荒种地,才不枉新君圣恩。”这话说得在情在理,拓跋娇点点头,说,“老伯说的是!那老伯请走好。”暗暗运功探了下,发现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子,根本没有武功。 这群难民里面,有一半是逃难的,而有一半是有功夫在身的。 她轻轻扯了扯嘴角,一甩手,回到茶棚里喝茶。 裴幻烟睨着她,“不动手?” “动什么手?光天化日,清明世界!”拓跋娇眨了眨眼睛,“我又不是山大王,就算是山大王也不能打劫一伙穷人啊。”她嘴里含笑望着裴幻烟,“有没有兴趣玩一回猫捉老鼠?” 裴幻烟明白拓跋娇的打算,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,“你啊,倒不如给人家一个痛快好。”起身,摸出碇碎银子摆在桌子上,然后出了茶棚。 拓跋娇跟了出去,翻身上马,坐在马上和裴幻烟一起慢慢悠悠地跟着那群难民。 那群难民中有些人只是不时地回头好奇地看着她们两个,不明白这么漂亮的大姑娘怎么会跟着他们。还有一些人就不自在了,眼神闪烁不安。 跟了他们七八里路,官道上的马骑多了起来,天冥禁地的人陆陆续续地赶了来,跟随在两人身后。 这时候拓跋娇和裴幻烟同时发现一个现象,就是他们中有些人总是不时地用眼神望向当中的一个病殃殃的老者,那老者看样子就像是病得很厉害,快死了似的,脸上没半点血色,胡子头发全白了。 这两人是何等的眼力,一瞧就知道是戴了人皮面具。再听那咳嗽声也不似病人的那种从肺里咳出来的,这只是偶尔的从嗓子里咳出来的。 一行人慢慢悠悠地行至一片杨柳林的时候,突然从前面驰来几辆马车,乌蓬马车被百余名黑衣劲装的男子押送着。 在他们的衣服上,都绣着天冥禁地标志。 马车上一直传出哭泣声,有妇人的也有孩子的,哀哀凄凄的哭声透着恐惧。 天冥禁地的人见到了裴幻烟,立即的下马行礼,“见过尊主,见过拓跋尊主。” “免礼,起来吧。”裴幻烟低声说道。 “是!”一行人起身! 其中一个领头的首领问道,“尊主,人还押往凤鸣城行宫吗?” “不了!”裴幻烟说道,“既然在这里遇到了,就在这里放下吧。”她看了下附近的地形,说,“你们去寻一处偏僻无人之地,把他们在这里处决了。” 拓跋娇有些疑惑地看了眼裴幻烟,“什么人?” “赵永禄的家人,一家老小!”裴幻烟说罢,扫了眼拓跋娇,“有没有觉得更好玩的来了?” 拓跋娇笑笑,“或许我八哥哥会觉得好玩。”她若有所思地瞅向那“老头子”,而那老头子也正看向她。 突然,那张面无表情的老脸抽了抽,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 她知道这是那人在笑,只是被人皮面具盖住,笑得极外的难看。 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,赵永禄还能笑出来,着实有点怪异。 两人在路边候了半刻,出去探路的人就回来了,“凛尊主,前面十里处有一废弃的义庄。” “就那里吧。”裴幻烟说完,拍马朝前方奔去。 义庄周围全是白骨,荒草齐腰,乌鸦在义庄外的大树上盘旋。 马车上的人全部被带了下来,二十多人,有五六个姿色姣美的女子,也有半老徐娘,还有七个孩子。 年长的两个在五六岁间,最小的还在襁褓里,另的几个在一岁至四岁间,一身锦衣玉服,长得也十分可爱。 这几个孩子被大人护在怀里,一脸惊惧地看着众人。 他们全是赵永禄的孩子?拓跋娇看着他们,突然有些下不了手杀人了。很可爱的孩子,很纯真的年龄。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赵子奕会劝她了! “娇儿!”人群中,突然听到有人唤她。拓跋娇抬起头,看清此人,她的姨娘,赵永禄的新妈。 “娇儿,我求求你,我求求你放过孩子们!”那人想要奔上前来,被天冥禁地的人按住。 拓跋娇看着她,微微扯了扯嘴角,“求你儿子吧,他的人就在这附近。”她冷冷地盯着她,这个姨娘,她从来就不喜欢。 在北郡王府的时候,她看自己的眼神总藏着让人很不舒服的东西。 “爹哪里亏了你?你要背着他做那见不得人的事?他养了赵永禄二十多年,到头来赵永禄却逼死了他!”她指着那群孩子,“他们不是我赵家人,我凭什么要放过他们?他们的逼死了我爹,活活烧死了我五姐,杀死我北郡王府三千多条生命,害死数十百万的黎民百姓,你给我一个饶了他们的理由!” “他们只是孩子,什么都不懂!不管禄儿做过什么,这些孩子是无辜的啊!”旁边一个雍容华贵的年轻女子悲声叫道。 她张开双臂,把两个年龄最长的孩子护在怀里。 拓跋娇认得,这是赵永禄的正妻,她曾经唤作八嫂的人。